【双叶】柠檬花（01）
Written By 林箜
叶修×叶秋
1.
刚入秋不久，北京的天气变幻莫测，十分钟前还艳阳高照的天现在已响雷震震。
叶秋瞥了眼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老师，趁她没注意的功夫悄悄从桌斗里摸出手机解锁，看了眼并列于屏保上的两地天气——然而，冷冰冰的数据无声地告诉他杭州也没好到哪。前年他还处于中二期的时候曾幻想来一个说走就走的旅行，一人一包走遍全世界，去追求武侠小说男主式的自由。
定的第一站也是颇具意境的一座城市，杭州。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在诗词家的眼里，西湖饱含无限幻想，美人美景皆具，适合养老。
然而叶秋当时实在没想那么远，在他那堆满了“规矩”与课本的脑中，能够腾个地摆上份自由就已十分难得了。
收拾个包，买张票，走到哪是哪。这就是他当时的所有幻想。
然而这么点儿幻想也没成真。因为他家那个大祸不犯小祸不断的倒霉哥哥似乎是为了彰显自己身为哥哥的早熟作风，先他之前偷了他的行李跑了，跑的干脆利落，举全家之力都没找着，至今下落不明。叶秋在十五岁的夏天里丢了策划许久的梦想、时靠谱时不靠谱的哥哥与塞满了所有积蓄的背包。
如同迎头一棒，一时之间他也分辨不清梦想兄长金钱这三样中究竟是哪个带来的打击比较大。心里既压抑又郁闷，还要打起精神准备措辞糊弄父母，可谓身心俱疲。雨来得很快，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声声作响。漫天的雨雾几乎遮住了远处的教学楼，看起来十分压抑，如果这时候出门，恐怕连气都喘不过来。
老师刚比划完物理公式，眼神轻飘飘地从讲台下的同学们身上滑过，途径叶秋时稍稍一顿，很快又恢复了既定轨道。
叶秋警觉地把手机一甩，看它顺着桌斗中那摞仔细包了书皮的书本光滑的表面滑进深处——很轻的“咚”了一声。讲台上那位刚讲完一道习题，不等学生们抄下，就举起板擦大刀阔斧地表演了一番“九月飞雪”，接着在纷纷扬扬的尘埃中清了清嗓子，微笑起来：“来，现在哪位同学愿意复述一下我刚刚所讲这道题的知识点呢？”随后也不等人举手，自顾自地扫视一圈，视线再次定格在叶秋身上。“叶秋？”
叶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真是无妄之灾。”
即使心中的不满已翻天倒地，面上却没摆什么脸色，他施施然起立，把在舌尖徘徊了几圈、不识时务的“不会”压下去，一本一眼地讲起题来。
叛逆小人就这么被自小浸透在骨子里的良好家教击倒，此时只好萎靡不振地趴在地上挺尸。“恩，回答的很正确，坐下吧。”她摆出一脸的笑容可掬，慈祥的不行，不过并没维持多久。“我发现有些同学该收收心了，你要是真的觉得自己全部都会了、没必要听了，那也别在这小教室里委屈自个儿，做些净给愿意听的同学们添堵的事儿，干脆趁早回家算了，省的还要天天早起蹉跎了你们的宝贵时间。”
叶秋装模作样写笔记的手一顿，在她正逮“不法”例子继续教训的时候，觉得自己似乎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他只好默不作声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惊讶于自己竟然连尴尬也没有——明明以前一句含沙射影的指责都能令他羞愤欲死。按旧理，他应该在下课后去办公室诚恳道歉、承诺以后再也不犯，并真的以行动证明自己非说说而已。
然而实在是没那个心情。
叶修还在的话一定会嘲讽他小题大做，甚至吐槽他是老师的“乖乖小跟班儿”，就像每一个行为不羁的中二少年讽刺循规蹈矩的人那样。
说来也奇怪，他明明不是唯老师是从的人——可能连尊重也提不上，可却偏偏一直不动声色地在班里维持着老师该有的威严，按那些“愚蠢的”大人的想法一样塑造自己。而叶修虽然看起来成天胡作非为恶劣的很，却意外是那个真正懂得体谅长辈，绝不做太过出格的事的人。
以前和叶修聊到此处——那时也是年纪小，掏心掏肺的话无所顾忌地往外倒，也不怕被人取笑或怎的——叶修戏称他是看上去精致无比，实际味道不怎么样的甜点，而自己是貌不出奇、甚至皱巴巴，可味道却十分甜美的水果，最后以内涵两字做总结，成功收获了出自恼羞成怒的叶秋之口的混账哥哥。叶修。
迄今离家两年有余，他少有的望着窗外出了神，在这一刻，什么老师都得见鬼去。
书本上的“叶修”横平竖直，铅色的字在光的映衬下闪着细碎的光，叶秋小幅度地转了转笔，看手感略轻的它在手指间磕磕绊绊打转，思路又不由自主的拐到叶修那里——那人转的一手好笔，还参加过当时一群闲的无聊的学生们组织的“花式转笔大赛”，荣获一等奖，奖励是一套笔，被他毫不留恋的转赠叶秋了——包括他手里这根自动铅笔那套奖品的其中一只。
自动铅笔用的久了，塑料杆笔握处有点掉色，但是看起来却十分干净，似乎每天都有认真擦拭。
叶秋把思绪慢慢收了回来，盯着书页良久，不知怎的，又在那个名字下落了个同样是铅色的叶秋。叶修。
叶秋。两个名字并列，恍如当年一切一式两份的东西，以及……那相似的两个人。
教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叶秋后知后觉的抬头，正对上一脸无奈，老师的脸上已经有皱纹出现了……他默默低下头，仿着同桌的动作从书山里摸出卷子来——顺便又心情复杂地举起橡皮擦。
走神写下一个人的名字，实在是太像少女暗恋情节了，何况他还写了两个！加个符号就和少女们花痴自己CP时的那种小心思一模一样了！
“修”字刚刚死于橡皮擦下时，他那同桌好奇地探头过来——显然他们已被动进入老师视线死角区域。女生眼神灵动，压低声音用耳语的音量问：“你跟这儿干嘛呢？”
叶秋心里尴尬地要命，堪堪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唔，没什么，太无聊了，练练名字。”
“哦哦～”她永远精力充沛热情满满，即使这会儿声音轻的几不可闻，叶秋还是听出了点儿欢快，“下面那个写的很好呀！就是上面的下笔太轻了，好像呼个气就要飘走了！”
叶秋：“……”他还真没注意自己下笔有那么轻……
同桌的视线很快随着绕到附近的老师而转开，他盯着那个浅淡的铅印，忽然鬼使神差地吹了一下，橡皮屑被气流卷起飘落在地，书又恢复了一尘不染——今天他可能出门时把脑子落家了，这种鬼话也信！下课铃声终于在同学的期待中到来，老师板着脸教训了几个玩心似箭的“异类”后，踩着高跟鞋嗒嗒往外走，半只脚踏出门外时，还不忘回头甩给叶秋一张神情复杂的脸。
他敏锐地从中读到了失望——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叶修离开以来，他时不时就要脱离原本设定好的优等生形象，家人对此不做表示，老师也多少了解些情况，不大敢直接了当的刺激他，只好以情感丰富的表情委婉表达自己的立场。被老师的失望淹没的叶秋在是否道歉的选择中犹豫到放学，同学们顺着前后门鱼贯而出，有人支着他同桌的桌子和朋友吵闹。
去他的吧！
最后，他在“篮球打不打”的背景音中做出了决定。
桌上摆正的练习册被透过敞开的窗席卷而来的风吹的哗啦啦翻页，叶秋仔细展平被老师批改时无意压到的角，又小心合上，用长尾夹夹好放回抽屉。
反正明天早上再补也来得及——班里很多人都这样做。
“包里太重了，背不下。”他这么安慰自己，拒绝承认是从未有机会发作、却迟迟不肯离去的逆反心理作祟。“题都会，最多十五分钟就能写完，照常起床出门来学校补都跟得上。”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特有气息，空气质量长期不合格的城市忽然湿润了起来，天际的霞色还没退，蓝色斑斑点点地穿插在橘黄中，暖色映在校园内那些被雨洗过，此时亮的泛光的植被中。
叶秋拎着书包与或熟悉或陌生的脸擦肩而过，正兀自诧异他那几个体育生同学怎么这会儿还有心思去打篮球时，铃声突然响了。
未知电话他一般是不会接的，可今天违反常理的事做了太多，多这一项也无所谓了——叶秋的理智小小唾弃了一番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然而感情却不可抑制的轻快到要漂浮起来。
不知道对方是谁，所以他并没贸然开口——主要也是不想让自己沦落到太被动的尴尬境界。结果没想到对面的人也陷入了沉默，两人诡异的安静了一会儿，那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似乎是没憋住。
TBC.
※
每周三更打底，更新时间为19:30-20:00，过期没有=今天无更新。预测10W上下浮动，可能爆字数，也可能砍字数，文章初期说不大准，具体看实际情况吧。
这次是真的有存稿！虽然我也不知道它能坚挺多久……
2在10.3日晚19:30发布
这篇文自以为比上篇有点进步啦>x<
